由阿利安卓.崗札雷.伊納利圖(Alejandro González Iñárritu)執導的《鳥人》(Birdman: The Unexpected Virtue of Ignorance)去年拿下奧斯卡多項大獎,描述一位六十歲的過氣動作片明星雷根湯普森(Riggan Thompson)為了重振往日名聲,試圖轉型為百老匯舞台劇演員的崎嶇故事。這部片雖有不少黑色幽默對話穿插其中,但整體看下來一點也不讓人覺得歡樂,甚至備感壓力;除了長鏡頭的大量運用令人頭暈目眩外,還有主角雷根許多不順遂的遭遇,包括破碎的家庭生活、人際關係,和具體化身為「鳥人」、無能與之抗衡或消化的強烈自負情結。
就如雷根用來改編成舞台劇的短篇小說──瑞蒙卡佛寫於八零年代初的〈當我們討論愛情,我們討論的是什麼〉(What We Talk About When We Talk About Love)──《鳥人》瀰漫著一股頹廢、混亂的失敗氛圍,對生活中遭遇的心碎和失落感到無所適從;雷根就像這篇「醜惡寫實主義(dirty realism)」小說中的男主角梅爾(Mel),無法理解「愛」的真諦,而錯把「崇高」(admiration)當成了「愛」,把被否定的單一事件擴大為他人對自我價值的全面貶抑,並為了證明自己的重要性犧牲更該付出時間精力關心的人和事。
雷根一方面想證明自己是能為純藝術全心奉獻的天才,另一方面卻又無法甘於現狀、平息膨脹的自尊心和驕傲感,於是每天都陷入內心的天人交戰──羨慕著坐擁名利的大明星(伍迪哈里森、小勞勃道尼或喬治克魯尼)和世人的好評,又同時將他們鄙為譁眾取寵的小丑。在這日以繼夜不斷與他人比較的自我批判中,雷根一次比一次對自己更加不滿、更失去信心,也更無法抵擋那無所不在的鳥人(主角ego的化身)的慫恿與反擊。
這個惡性循環一直持續到他親眼目睹另一個比他更擅於批判的劇評人泰碧莎(Tabitha)才開始告終。泰碧莎在甚至還沒看過劇本任何一句台詞前,就已決定要用最差的劇評毀掉雷根整齣戲,原因無它,只因像雷根這種演員不符合她對戲劇表演的要求,認為像他這種「自負、自私、被寵壞」的過氣明星,只不過是「沒受過專業訓練就想來搞藝術的低級演員」,不配進入精緻的文化市場。此時雷根終於爆發,回應她只是個會「貼標籤的人」(label everything),若不貼標籤根本無法辨識任何事──她把「腦中的噪音當成了真正的知識」,只要無傷大雅地動動筆桿,就能打翻一群努力掙扎、付出一切要站在這舞台上的人們。
這場激烈的爭執成為雷根自我反思的起點。他開始能對之前預演發生的種種慘況釋懷,也終於得以看淡正式演出的成敗,接納了自己內心真正的渴望──同樣「世俗」的渴望──如他女兒珊姆所言,他和世上所有人都汲汲營營想做出一番事業、一件有意義的事,好讓自己值得被愛,被無條件地接納。
因為有了這層領悟,影片最終的結局雖然曖昧,卻充滿希望的暗示:隨著珊姆朝病房窗外搜索父親身影的焦急眼光,及最後朝天空看去發出的笑聲,我們知道雷根這次沒有墜地,他忽略了鳥人──內心自負的伊卡洛斯(Icarus)──在自己腦中製造的噪音,不再允許他飛得太高融化了蠟翅,而是在完全的自我接納和寬恕後真正地起飛…
【註】關於dirty realism,可參見此說明
圖片來源:Landscape with the Fall of Icarus
就如雷根用來改編成舞台劇的短篇小說──瑞蒙卡佛寫於八零年代初的〈當我們討論愛情,我們討論的是什麼〉(What We Talk About When We Talk About Love)──《鳥人》瀰漫著一股頹廢、混亂的失敗氛圍,對生活中遭遇的心碎和失落感到無所適從;雷根就像這篇「醜惡寫實主義(dirty realism)」小說中的男主角梅爾(Mel),無法理解「愛」的真諦,而錯把「崇高」(admiration)當成了「愛」,把被否定的單一事件擴大為他人對自我價值的全面貶抑,並為了證明自己的重要性犧牲更該付出時間精力關心的人和事。
雷根一方面想證明自己是能為純藝術全心奉獻的天才,另一方面卻又無法甘於現狀、平息膨脹的自尊心和驕傲感,於是每天都陷入內心的天人交戰──羨慕著坐擁名利的大明星(伍迪哈里森、小勞勃道尼或喬治克魯尼)和世人的好評,又同時將他們鄙為譁眾取寵的小丑。在這日以繼夜不斷與他人比較的自我批判中,雷根一次比一次對自己更加不滿、更失去信心,也更無法抵擋那無所不在的鳥人(主角ego的化身)的慫恿與反擊。
這個惡性循環一直持續到他親眼目睹另一個比他更擅於批判的劇評人泰碧莎(Tabitha)才開始告終。泰碧莎在甚至還沒看過劇本任何一句台詞前,就已決定要用最差的劇評毀掉雷根整齣戲,原因無它,只因像雷根這種演員不符合她對戲劇表演的要求,認為像他這種「自負、自私、被寵壞」的過氣明星,只不過是「沒受過專業訓練就想來搞藝術的低級演員」,不配進入精緻的文化市場。此時雷根終於爆發,回應她只是個會「貼標籤的人」(label everything),若不貼標籤根本無法辨識任何事──她把「腦中的噪音當成了真正的知識」,只要無傷大雅地動動筆桿,就能打翻一群努力掙扎、付出一切要站在這舞台上的人們。
這場激烈的爭執成為雷根自我反思的起點。他開始能對之前預演發生的種種慘況釋懷,也終於得以看淡正式演出的成敗,接納了自己內心真正的渴望──同樣「世俗」的渴望──如他女兒珊姆所言,他和世上所有人都汲汲營營想做出一番事業、一件有意義的事,好讓自己值得被愛,被無條件地接納。
因為有了這層領悟,影片最終的結局雖然曖昧,卻充滿希望的暗示:隨著珊姆朝病房窗外搜索父親身影的焦急眼光,及最後朝天空看去發出的笑聲,我們知道雷根這次沒有墜地,他忽略了鳥人──內心自負的伊卡洛斯(Icarus)──在自己腦中製造的噪音,不再允許他飛得太高融化了蠟翅,而是在完全的自我接納和寬恕後真正地起飛…
【註】關於dirty realism,可參見此說明
圖片來源:Landscape with the Fall of Icarus